职棒总决赛如火如荼，道奇和太空人一道将悬念拖进“抢七”，后者一举成功“飞入太空”。爱棒球似乎无需理由，周边闷骚的朋友中总有几个人有此雅趣。之于我等此为雅趣，之于美国人，则是凡人消遣娱乐，pastime一词的语义会更为贴切。
国人有兴趣为美国的团队运动或顶级职业联赛排座次，NBA与我最亲近，最全球化；NFL最富有，国家运动；冰球嘛，给个第四就好啦。其实，座次本无意义，只有爱与不爱。2005年，The Meaning of Sports（《体育的意义》）出版，美国学者曼德鲍姆以此专著剖析美国人的体育基因，展现团队运动的独特魅力。此前，曼德鲍姆一直是以杰出国家外交战略顾问的身份示人，撰写《体育的意义》不过是展现一下自己作为超级体育迷的情怀。
书分四章，第一章甚是精彩——《多样的宗教体验》，耐心解释现代化进程中，团队运动的自然生长逻辑。然后，棒球头阵，被定义为《往昔记忆》，黄金时代以及白银时代这样的词反复出现，曾经的棒球巨匠们则分别领受“艺术家”和“科学家”的头衔，甚是玄虚呢。紧接着便是橄榄球——《暴力的壮观》，将以掠夺土地为目的的战争成功搬进体育场的运动，也许这就是美国人爱它的理由。篮球——《团队配合的化学反应》，冷静得近乎无趣了。令人不解的是，名为洞悉团队运动的美国基因，居然冰球没能入了曼德鲍姆的法眼。
如今算是棒球的何种年代呢？至少不该算是锦绣年华吧，黄金亦或是巨人时代也只是“往昔记忆”了吧。请允许棒球迷们时常将思绪回迁至上世纪二十年代，球迷们可以奔波数百英里只为追随巨星贝比.鲁斯，身为纽约洋基强打手的他是和总统一样的大人物，《纽约每日新闻报》曾开辟专栏，365天里没有一天消停，只为留下鲁斯的起居注。至于说后来，乔迪马吉奥与梦露喜结金兰同样证明上世纪五十年代能达至美国偶像的运动明星只能来自棒球场。在电视时代来临之前，职棒联盟的世界系列赛那不仅是最流行的体育赛事，甚至就是全民的节日。
今年世界系列赛也就是总决赛，道奇队重生，众人期许很多，太空人也志存高远，戏码很足。过往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NFL的统治力无出其右，而NBA则是美国最为年轻化的职业体育联盟，拥有最种族多样性的球迷群体，美籍非裔年轻人中NBA电视收视率居首，老墨族群中可以列到第二，似乎比谁的未来都光明。但职棒联盟（MLB）同样傲人，上赛季总决赛第七场决胜，超过4000万人观看电视直播，创下25年来收视新高，比2014年涨幅达到70%。去年总决赛的传奇性百年一遇，108年无冠的小熊大战68年未曾捧杯的印第安人，全美随着胜负跌宕不停。
NFL自然是不可一世的大财主，但MLB近些年来一直也是小步快跑，连续14年盈利增长，上赛季收入已然突破百亿美元。追忆昔日荣光以及眼前的传奇迭现并不能完全化解MLB对于未来前景的种种焦虑，明眼人都能看出漫长舒缓的赛事节奏简直是在与未来人类背道而驰。再者，美籍非裔族群的若即若离则让MLB不断悔恨1924年的移民驱离法案是多么愚蠢，将亚裔、印第安人和黑人统统排除在外。
还记得电影《42号》吗？它记录了1947年黑人选手罗宾逊闯入禁地的全过程，道奇老板之所以可以破天荒地让一个“黑鬼”入队不过是因为可以多卖门票，让更多的“黑鬼”为球队埋单罢了。种族隔离的大门早已打开，但MLB的底色还是欧洲移民族群为先导，中北美渐入的多彩现实。百年前，爱尔兰和德国移民是棒球的最忠实拥趸，当时便流行一句话，想让个移民迅速成为美国人，那就扔给他球棒好了。再后来，意大利人爱棒球，犹太人迷棒球，居然成为了达成身份认同的有效路径。百年前，棒球运动在美国还是衣衫褴褛的形象，球员酗酒成性，联赛被博彩控制，几经挣扎才逐渐体面起来。因此，棒球拥趸们坚信是棒球运动的进化带动了美国人精神气质的转变，激励更多人努力以体面的方式生活。真若如此，美国棒球史便是一部人心激荡的社会图景。
NFL贵为国家运动，MLB堪为美国运动，微妙差异需要用心体会，不久居美利坚理论上是没有发言权的。NFL一个几乎都是由美国人表演的联盟，而MLB的多彩则真切表现着美国移民国度的本质。上赛季冠军芝加哥小熊队40多人的班底中居然分别来自9个国家，印第安人队和太空人队也基本上都是八国联军。什么是棒球在美国的未来？它继续会是，茶余饭后，庭院里父子嬉戏的闲暇时光；它也必须是种族融合的最佳范本，让平等与包容不仅仅是宪法和价值观表达中的闪光字眼。
NFL黑人球员将与特朗普进行持久战，跪上还是站起来，完全是两重世界。MLB看似风轻云淡，但也被好事者拉入左右大战之中，他们深深担忧特朗普关闭国门，反全球化的举动一定会动摇国本，甚至殃及最美国的运动，因为美国人的棒球基因里一定有古巴热情似火的棒球风格；甚至一个个韩国球员的求索之路也在悄然改变着美国棒球的生长轨迹；当你为太空人挺进总决赛而欢呼时，那个名叫阿尔图维的委内瑞拉人则活脱脱成为了休斯顿的城市英雄；也许很多美国人还不能在世界地图上顺利找到巴基斯坦，但来自这个小国的一位投手正在跃跃欲试地准备登上这个星球上最大的棒球舞台。
一百年间，现代文明前进的每一步都在摧毁着MLB固有的障碍，让它可以自由地吸纳最好的球员加盟，无论他肤色如何，无论他仙乡何处，无论他种族身份。大多数美国人不会再念念不忘当年棒球是如何哺育移民，让他们可以吸吮美国精神的养料和文化的特质，但一定有不少人希望每一年的职棒联盟总决赛都能是最美国的现实写照，人们自由地参与运动，毫无障碍地热爱运动。这不仅是棒球的未来，也该是美国的未来。如果过度理想化了，那就允许棒球世界里，可以恣肆地理想化下去。
本文转载自张斌微信公众号，图片除署名外均来自网络，原标题：棒球，依然是最美国的运动